儿时跟随父母到城里生活。这么些年,一直在外求学、工作,我便很少回乡了。在我的记忆里,故乡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,那里承载着儿时太多的乐趣。今年春节,大概是天气温暖,心情也格外愉悦,便主动随同父母一起回乡。
从镇上穿过邻村的乡道,拐个弯,眼前豁然开朗了。一条水泥路笔直的伸延,平坦,宽阔,昔日颠簸曲折的羊肠小道,已经不知所踪。早几年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,交通着实便利许多。
道路两旁,是绿意盎然的田野。
听母亲说,现如今村里的乡亲们大多在外谋生,这田地,近来都是承包给农户种植冬瓜、辣椒、甜菜、香蕉、土豆等各种经济作物。今年种植的是豌豆。一畦畦,齐齐整整,一眼望去,鲜嫩青翠。在交错的竹架子上,星星点点地探出或是粉白,或是淡红,或是浅紫的豌豆花,格外喜人。几个婶婶、大娘在田里手指翻飞地掐着豆苗,嫩生生的芽儿,成了节日饭桌上的必备佳肴。
一路往前,穿过小桥,是村口的大池塘。
我年幼时期,物资还是比较匮乏的。这个池塘,能淘出不少吃食,因此成了孩子们最美的去处。
冬日清塘之后,池水干涸。孩童们三五成群,隔三差五地带着小铲子,拿着水桶,跑池塘里挖河蚌。河蚌大半个身子埋在泥里,露出一小截的贝壳。顺着贝壳往下铲,就能挖出一个成人手掌般大小的河蚌。日暮时分,孩子们提着装满河蚌的小桶,拿到小河里把泥浆洗干净,乐颠颠带回家,仿佛看到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。大人们拿个小刀,撬开蚌壳,挑出蚌肉,洗净泥沙,往开水锅里滚几分钟,捞出沥干,再拍点姜,搁点油,爆炒一番,一小碟鲜美香浓的蚌肉,给晚餐增色不少。
几场春雨,池塘里便蓄起了浅浅的小水坑。这个时候,孩子们兴奋地穿着雨鞋,踩着软软的泥,寻着冒泡的水坑,把烂泥扒拉开来,用网兜逮着溜溜滑的泥鳅;端午前后,池塘边上一丛丛野生刺莓,长满了黄的、红的刺莓。孩子们放学时分就到池塘边转悠,四处扒拉一番,寻觅着酸甜可口的莓子解馋;盛夏时分,池塘边的那几棵龙眼树,也经常被光顾。
前几年,乡亲们筹款把池塘修整了一番:清理了淤泥,拓宽了池面,砌上了青石,围上了栏杆,池塘边那一丛丛杂乱的野生灌木被杨柳、桂树、白玉兰、三角梅所取代。正是三角梅怒放的季节,那延展了近十米的枝蔓,红艳艳的花墙,映着池水都燃烧起来了。
边上几个年轻人在钓鱼,分开几米,各自占据着有利地形。几个粉嫩嫩的孩童,目不转睛地盯着池面上的风吹草动。风和日丽的,倒是个钓鱼的好时机。我驻足半饷,有个面生的年轻人甩上来一条三指大的馋嘴小鲤鱼。旁边的孩童高兴地拍手欢呼:上钩了,上钩了!另一边的几个小孩听到后忍不住飞奔过来,好奇地看着大人把鱼儿从鱼钩上解下,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鱼儿的品种。有说金鱼,有说草鱼,甚至有个小女孩儿奶声奶气地直呼:这是美人鱼。我不禁莞尔。
今日的池塘,不似当年的光景。我们儿时在池塘边的张扬与欢乐,他们是无法亲身感受了。但是,此番情景,又何尝不是别具一格的乐趣呢?
暮色降临,没有月亮,但各家各户通明的灯火,照亮了夜色。偶尔闪着一朵烟花,滋啦啦夹着长长的尖啸,“啪”的一声响。站在楼顶,四方是错落的楼房。十余载的时间,初时破败杂乱的泥瓦房,已然不复存在。拔地而起的小洋楼,亮堂,宽敞。
目光越过门前的小菜园,那一丛茂盛的竹子,在夜色里勾勒,似是一副水墨画。隔着三十余亩的良田,是灯火辉煌的是戏台和球场。父亲被叔伯们拉去看球赛了。我站在楼顶,看不清球场上的身影,却可以听到时不时爆发的一阵欢呼声。戏台处也挺热闹。隔壁英子婶婶吃过晚饭后,有过来邀母亲去跳舞。母亲说要包粽子,没去。说起英子婶婶,我印象最深的是,儿时经常听到他们家几个哥哥的嚎叫声。那是英子婶婶抽着烧火棍,把捣蛋的儿子们撵的到处窜。早前听母亲说,现在留在村里的妇女,闲暇时喜欢组织人去跳舞,据说还有演出。我问母亲刚才为啥不去,没好气儿地瞟了我一眼,说:“我不会跳啊。”远处隐约传来凤凰传奇的歌声“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……” 我抿着嘴,偷偷笑了。
记忆中那肆意、热闹的故乡,似乎已经远去。迎面而来的,是一种从容、轻缓与淡淡的喜悦与满足。